灯笼镇-喜床
“这张床,还没人陪我睡过得。”
阿云嘎这下才晓得村里老人说的“心都要从口头跳出来了”到底是啥意思。他绷着身子睡在被子里,手不是手脚不是脚,只敢抓着有些潮气的被子,大气不敢出一口。
“你做贼嗦?过来点儿噻!”
郑云龙看着隔壁战战兢兢的人眼睛都笑没了。阿云嘎还是有些迷信,心下觉得面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会些法术,那么大的眼睛说没就没。
“爪子嘛,没有上过寡妇的床嗦?”
“啊……”
“啊个屁,憨憨!”
郑云龙把自己的枕巾甩到阿云嘎脸上盖着,用手肘撑在枕头上跟阿云嘎说话。
“我们这样子,有点儿像林妹妹和宝哥哥。”
估摸着阿云嘎听不懂,郑云龙又自顾自解释。
“就是书里头那个,那叫啥子安?哦,对头,《红楼梦》!”
郑云龙伸手去捻帷帐上的虫子,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在那儿的,或许前两天,上个夏天,上上个夏天,不知道。
阿云嘎把脸上的枕巾掀开来,目光迎面撞上的是郑云龙白花花的胸脯。
怎么会有男人长这样的乳肉?
阿云嘎心里发出那些集市上看闹热的声音。
咋个回事安?
见天的看牛奶子猪奶子,男人的胸在河坝里一抓一把,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口渴,想往床下去找水喝眼神却不停往对方身上瞟。
“哎呀,爬开,老子没得奶给你喝,要喝去找你的牛!”
郑云龙被突然刺向胸口的火辣目光给弄了个激灵,红着耳朵连踢带抓给阿云嘎轰下床。阿云嘎见势赶紧赤脚跑开,去水缸子边上舀一瓢水咕嘟咕嘟喝起来,嫌不够又喝了一大瓢。一边喝还一边偷瞄帐子里的动静,忸怩了半天还是捏着手里小半瓢水往床边走。
里头的人似乎是听到动静,一只雪白纤长的手从里头穿出来,接过瓢喝干了又给他递出去。阿云嘎正准备把瓢放回去,那只手拉住瓢把他往回扯,帐子被掀了一个大口子,里头的人探了半个光丝丝的身子出来。
“爪子嘛,我要吃人?”
“……”
郑云龙眼疾手快把瓢往地上一飞,就着阿云嘎的手往胸口上按。
“莽娃儿,睡过婆娘没得?”
“哎呀…慢…慢点儿!”
郑云龙原本想着睡个放牛娃,哪成想睡了个见了红的疯牛。
阿云嘎自打“二进宫”就没消停过,把郑云龙腿往身上一架就跟牛上了犁似的。床上的铺盖枕头就跟看热闹的一样,胡乱挤在两人旁边,就留那条盖脸的枕巾在身子底下歪眉斜眼地垫着。
“你妈的…疯批!”
郑云龙脑袋给磨到了床边,顺手抄起手旁的枕头开始往阿云嘎胸口砸。
他砸,阿云嘎就顶;一顶,床就开始晃;鸳鸯被面、帷帐和盆子里的火苗也跟着抖。
雨又下大了,郑云龙仿佛回到了出嫁那天晚上,外头也是这样吵,他坐在轿子里晃荡,脑壳晕得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。
射的时候并没有多爽,甚至还比不上自己打手冲。郑云龙是第一次,估计面前的人也没什么经验,就知道瞎戳乱顶,搞得他屁眼火辣辣的,跟吃多了朝天椒一样。
“呼——”
退出来的时候阿云嘎差点以为是房子漏水,全身竟然比在大雨里头还要湿,郑云龙更是外头湿里头也湿,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。他和人并排着躺在一起,两眼直直盯着帷帐顶的纹路看,郑云龙扯过一个铺盖将脸捂着,在底下哼哼哧哧喘着气。阿云嘎怕他给自己捂坏了,赶紧替他掀开。
郑云龙脸上好多水珠珠,有泪也有汗,就像是绣花鞋上那只鱼成了精。
“老子这哈,才算真的嫁人了……”
说完这句话,眼睛又笑来看不见了。
阿云嘎眼前恍恍惚惚,大概是刚刚太耗神了晃得有些晕。他看见郑云龙靠近鼻梁的眼窝处有一点脏,伸手去帮他抠。
“抠不落宝器,那个是痣。最早本来啥都没得,他们为了把我卖出去,硬是拿烧红的针给我烫了个疤,后来就变成痣了。”
郑云龙闭着眼睛任他玩,两只手臂摊开在床上,像一滩摔在红油里的豆花。阿云嘎俯身下去舔这滩豆花,是咸的,很咸,吃过后还有一股肉味。郑云龙被身上的人舔得发痒,笑着用手肘推开阿云嘎——翻身骑到他身上,一双大眼被刻意横得很长,眼尾上翘还挂着一点湿痕。
他挑了一下嘴角,又扭头去看帘子外头。
“这个雨怕暂时不得歇……”
“月儿明,月儿亮,月光洒在酒瓶上。我家酒好没得说,不喝硬是睡不着……”
阿云嘎再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人了,衣服烤干了放在枕边,他伸头去看,郑云龙坐在火盆边上唱歌。红彤彤的火苗把脸也印的很红,像唱戏的关公。他把头发挽在头顶,阿云嘎这个时候才发觉他是真的很英俊,眼大鼻大嘴大身板也大,像庙子里供的人。
他拿着两块烧熟的洋芋走过来,坐在床边撕皮:“搞了半天还不晓得你叫啥子……呐!”
阿云嘎接过朝嘴里喂,咬了一口舔掉牙齿上腻着的渣滓才开腔:“Ayanga”
“啥子啊?”
“Ayanga”
“啥子鬼名字哦,神扯神扯的!”郑云龙笑得脸上多了两个小坑,“嘎嘎是不是嘛,你咋不去放鸭子喃?”
阿云嘎没接话,用膝盖顶了顶他后腰。
“郑蓉,芙蓉花的蓉。”
“肉肉~”
“不是肉,是蓉,看到我嘴巴,蓉,Rong——不是yong哈,不准学到那样读。”
“肉肉~”
“哎呀,算逑了,看你个瓜娃儿也学不会。肉肉就肉肉,正好跟嘎嘎两个配起下酒。”
郑云龙两脚一伸把鞋一脱就坐上床,阿云嘎见着人来了一个前倾扑住就不撒手。
“哎呀,爪子!先人…不得行…都来了两回了得嘛!”
郑云龙被碰到痒痒肉,笑着又推又搡,男人像刚开了荤的狼,扑上来又亲又咬,才穿上的衣服又给扯开。
“唉哟,乖乖,莫哈我啾啾嘛,哈哈哈~”
两个人在床上翻滚,闹得不可开交。阿云嘎突然摸到郑云龙的小腿冰凉,也不再瞎闹腾,将对方小腿蜷起来塞到自己大腿处夹着,裹着被子把人严严实实箍在怀里。郑云龙好歹比阿云嘎身形要大些,侧身过去环住对方,长发跟索命一样扑他一脸。阿云嘎伸手替他理开,又将胳膊环住后颈,伸脑袋去和他亲嘴。
灯笼镇有不成文的规矩,每晚入夜要点灯,休息了就得把家门口的灯笼熄了。现在估摸着已经是半夜,镇上一片漆黑,雨也小了,阿云嘎正好回自己那儿。但是郑云龙不想,哪有洞房花烛夜新郎官跟着牛回家的道理?他才不管明天阿云嘎和他的牛要咋办,他就是要把人困住,围困也好,困觉也好,反正就是不准走。
阿云嘎也是真的困,脑袋在郑云龙颈项那儿蹭了几下,吐气逐渐变得粗起来。郑云龙被压着也不难受,反而觉得新鲜,像是自己多添了个儿子。
爷们儿,爷们儿,在外头是爷在屋头是儿。
郑云龙笑着由他去,还学着那些哄小孩的女人一下又一下地拍阿云嘎的背,嘴里轻轻哼着刚刚没唱完的小调。
“神仙下凡喝此酒,嫦娥逮到不松手,要想一醉到白首,干脆成婚不要走!”
* 嘎嘎:原字朒朒,四川话里肉的别称。
哈啾啾:挠痒痒
蓉:四川话读音应该是yong,我不管,为了剧情就读本音。
本章那首言子改编自遂州酒的广告。